“自己作主”,强调行为主体与权力主体的统一。觉民要求的是爱情婚姻的属己性,他的观念和行为客观上给传统家族“差序结构”带来了解构的危险,违逆了传统家族制度对他的角色认定,直接构成了对家长权威的挑战。
另一种父子冲突属于旧文化内的纷争,是维系传统家族的礼仪修养与子弟恶俗品性的矛盾。克安、克定与高老太爷的冲突即属于此类。中国家族强调子弟知书达礼[注: 【词语】: 达礼 【注音】: dá lǐ 【释义】: 1.通行的礼仪。2.具备。3.通晓礼义。4.懂得礼节﹑礼貌。-dali]、恭顺节俭、修身齐家,这是从内部维系传统家族稳定性的关键所在。但是,传统家族四世同堂、福荫子孙的价值结构,同时也是孕育好吃懒做、争宠使坏、软弱无能、颓废堕落的世家子弟的温床。因此,家长与败家子弟的冲突是传统家族的恒常主题。克安、克定败坏的是世家的声誉,从内部腐化了传统家族赖以维持的礼仪,可以说,腐化的不仅仅是人,也是门风,最终指向家族精神的溃散。因此,高老太爷临终时把希望寄托在党民、觉慧身上,希望他们“好好读书”“扬名显亲”。
五四新文化播撒的西方个体价值观念所培养的家族“叛徒”,把家族作为剥夺个体价值、制造青年悲剧的魔障,从外部消解了家长的权威,否认了家族制度存在的合理性。中国传统家族制度所潜藏的腐蚀力造就了败家子,从内部败坏了大家族谦恭礼让、诗礼传家的四世同堂的精神迷梦,瓦解了大家族存在的文化根基,让家长痛心疾首、孤独绝望。内外夹攻,封建大家族不可避免地“往衰落的路上走”。
在岛崎藤村《家》中,日本家族走向了与中国家族不同的颓败之路。如果说高家的悲剧是冲突的悲剧,家长、败家子、叛逆者相互斗争倾轧,从不同方向摧毁传统家族的精神大厦。那么,日本家族则是拯救的悲剧,是个体为家族献祭的悲剧,大家同舟共济亦难以阻止祖传家业的破产。表面看来,中日两部小说所提供的家族内情迥然不同,但悲剧结局是一样的,其主旨都是对传统家族文化的质疑和批判。
“日本人所谓的‘家’是最典型的corporation,
家业是家族的实质性所在。家族的消亡不是绝继嗣,不是家族的分崩离析,也主要不是家长制的衰落,而是家业的崩溃。比较而言,中国家族的坍塌更多的是制度和文化上的,中国家族的解体主要是指家族的分裂和家长权威的消淡;日本家族的坍塌更多是经济上的,家业的没落破产是家族沦亡的象征。因此,维持家业是日本家长和家族成员最大的共同愿望。桥本家和小泉家“完了”,也是就家业破产而言。
日本家族的财产继承采取“长嗣继承”,避免了中国家族财产纷争的危机,“恩”与“义务”的理念减少了家族成员与家长之间的冲突。“长嗣继承”使长子的权威得到了突显,也要求长子责无旁贷地承担起维持家业的神圣职责。岛崎藤村《家》写的小泉家和桥本家,不存在家产纷争,大家都忍辱负重,共同勉力维持家业。但也正是为了家业的维持和传承,正太和三吉的新家理想被旧家碾碎,桥本家和小泉家走向了悲剧的结局。桥本家的家业继承人正太追求自我的生活和爱情,不满“家”的束缚,但他逃脱不了。“一旦旧家庭遭到破坏,他就得不由自主地卷进这个漩涡里去”,为拯救残败的家业肩负起自己的义务,最后病死了。可以说,正太的悲剧是他作为家业继承人的悲剧,先天派定的家业继承人角色,使得他被剥夺了爱情、事业的选择权力,被动式地承受起维持、拯救家族事业的责任,并且为此而英年早逝。小泉家的故事一开始就带有拯救的色彩,故事的展开也是小泉兄弟不断为维持家业献祭自己的人生。小泉家是完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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