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该、万俟@①、魏道弼,此数人皆是当时说和亲者。中外既知上意。未几,又下诏云:‘和议出于朕意,故相秦桧只是赞成。今桧既死,闻中外颇多异论,不可不戒约。’甚沮人心。”[17]所以,尽管和议误国,“甚沮人心”;尽管秦桧已死,但议和政策仍无法否定,因为高宗诏示天下,说这项政策是“出自朕意”,这就意味着:如果谁否定和议,便是否定高宗皇帝。史学家写此段历史,怎能不为之三思呢?所以,正是政策的延续性、渗透性,给史学家编著当代史以种种压力,缚上了道道绳索。
其三,事件的影响。
整个赵宋,有许多难作定评的大事件。举其要者,北宋有所谓:陈桥兵变、斧声烛影、涪陵之迁、元佐贬庶、宋后之丧、庆历党议、熙丰变法、元祐更化、宋末党争、海上之盟、靖康之难等;南宋则有建炎复辟、楚齐叛伪、秦桧专权、主和主战、诬杀岳飞等。这些一代大事,关涉整个当代史的军国大政。各方记载又参差不齐,或略或疏,舛牾迭出;或隐约其辞,了无定凭。但撰写本朝历史又绝不可回避。这就要求史家根据各种相关记载,不舍蛛丝马迹,索隐钩沉,参互求证,“取众说而质之”,毕现历史真相,得出平实的结论。
其四:资料情况。
长编体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收集最丰富的资料,尤其是相互矛盾的资料,加以甄别考辨。如果相互歧异的资料少,那就不必采用长编体。而宋代有关本朝史的著述,恰恰非常纷繁而复杂,其歧异与矛盾,超过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。
因为人、事、政策的影响,因为记载者政治倾向、立场、观点的不同,因为现实政治斗争的频繁,宋人特重白纸黑字,相信历史记载的“利害”。因而,各式各样的官史,私史充斥、不同程度地“传闻失实,私意乱真。”就官方史书而言,无论是最原始的起居注、时政纪,还是在不同背景下修成的日历、实录、会要、国史等,无不充满着矛盾岐异,打上了皇权干预和权臣私意的烙印,以致实录不实、正史不正,“国史凡几修,是非凡几易”。比如:北宋的实录,太祖实录曾两次修纂,后录即是在宋太宗干预下重修的,充满迎合和避忌。[18]神宗实录至有三修。元祐史臣修者诋毁新法,蔡卞、林希重修者贬斥元祐,故有朱墨本。到了南宋,高宗、赵鼎令元祐史臣之子范冲三修,力为宣仁太后辨诬,攻击王安石变法。[19]相应,哲宗实录,也经两修。初由蔡京主之,分前后录两部分,“京之意,以宣仁垂帘时,政非出于上(哲宗),故分前录,盖厚诬也。”[20]实质上,这是新旧两党政治斗争在修史上的反映。再如,高宗朝《日历》,即受到权臣秦桧的篡改。[21]所以无论北宋或南宗,官修史书私意曲笔之处比比皆是,且“是非凡几易”,问题太多了。修当代史尽管要使用这些史书,但必须做到明其弊、去其讹、断其疑,尤其要重新审视其是非标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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