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德行本也,文章末也。六经者,亦圣人之文章耳,其本不在是也。古之圣人,德在心,功业在世,顾肯为文章以自表著耶?孔子道不行,方雅言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以立教,而其时无《六经》名。后世不得见圣人,然后拾其遗文坠典,强而名之曰“经”。增其数曰六、曰九,要皆后人之为,非圣人意也。是故真伪杂出而醇驳互见也。[23]
在袁枚看来,古代圣人重视的是“德行”,并非刻意为文,亦不愿“为文章以自表著”;只是由于其道不行,“方雅言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以立教”,并未自视为“经”,也未尝自定“经”名。但后世尊崇圣人,因不得见之,便“拾其遗文坠典,强而名之曰‘经’”。袁枚认为,后人这样的做法,不仅非圣人之本意,而且造成了其文“真伪杂出而醇驳互见”的情形。既然这些被后世尊之为“经”的“圣人之文章”本身存在问题,那么,对之进行怀疑和批评就是允许的,并且是理所当然的。为了反驳当时一些汉学家对“疑经者非圣无法”的非难,同时也给自己倡导的怀疑和批判精神寻找依据,袁枚宣称:
疑,非圣人所禁也。孔子称“多闻阙疑”,又称“疑思问”。仆既无可问之人,故宜长阙之而已。且仆之疑经,非私心疑之也,即以经证经而疑之也。其疑乎经,所以信乎圣也。六经者,文章之祖,犹人家之有高、曾也。高、曾之言,子孙自宜听受,然未必其言之皆当也。六经之言,学者自宜参究,亦未必其言之皆醇也。疑经而以为非圣者无法,然则疑高、曾之言,而为之干蛊、为之几谏者,亦可谓非孝者无亲乎?
这就是说,一方面,六经之言本身并非“皆醇”、“皆当”;另一方面,怀疑精神本来就是儒家圣人所提倡的,所以,疑经不仅不是“非圣”,反而是为了“信圣”。正是因为如此,袁枚“以经证经”,反复“参究”,对儒家经典提出了全面的质疑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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